洗衣风波
发布时间:2025-03-12 19:06 浏览量:1
洗衣风波
作者 | 张奎明
那年,天好久不下雨了。我们村旁的小河早就干了,村里的两口井也干了,吃水仅依靠东泉子来维持着一个村子的日常生活。东泉子是村子东边一条沟里的泉子,泉水从悬崖底部的裂缝里汩汩而出,水清冽而甘甜,只是水流不大,遇到干旱,水流就更小了。东泉子那里几乎一天24个小时都有人在等水。
衣服终究是要洗的。“那就去邻村史家庄子的大口井洗吧”,娘说。大口井前几年有人在那里溺水身亡,娘忌讳且害怕,拿定主意去大口井洗衣服也是实在没有可去洗的地方啦。
星期天的早上,娘领着海燕和我就去了大口井洗衣服。父亲叮嘱我,“你不要下水,那水很深,太危险了。”“嗯嗯,”我答应着。
海燕和我各提着一桶脏衣服,娘挎着大白铁盆,盆里是借来的搓板。娘仨说说笑笑一会儿就来到了大口井。
附近村子里来洗衣服的女人真不少,娘笑着和她们打着招呼。
大口井有五十个平米左右,水有七八米深。水很清。娘说,这井底有泉子,水是流动的,所以水就很清,并且没有臭味。我说,“娘,这叫流水不腐。”那年我读五年级,这个词估计是我那会儿查字典得来的。
海燕抬头看了我一眼,有些崇拜又嫉妒的语气说,“你岗(真)能。”这次连哥哥也不叫了。
娘在搓板上用力地搓洗着衣服,一边搓洗着,一边和邻村那些洗衣服的妇女们说着话。原先这几个村子都是一个生产队的,所以她们基本上都认识。最后的一遍工序是海燕来完成的,她把衣服放在水面上,来回晃动着衣服,等拿出来拧干了再放进水里,反反复复好几次,衣服就漂干净了。娘不让我靠近水,怕有危险。我就在水库的一边和邻村的几个小男孩玩起来。
当娘喊我回家的时候,已经十点多了。从水库到家的直线距离也就一里路,可路并不好走,一会儿是大口井下游的水草地,还要小心翼翼地,生怕把鞋子弄湿了。一会又是山路,崎岖不平,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着路上,路上有些小石头。
回到家,爷已经做好了饭。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刚要吃饭。有个男人和一个女的风风火火闯进我家,父亲赶紧站起来叫着对方的名字打着招呼,一边给对方拿凳子。
“不用了,把我家的床单拿出来吧,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你们真好意思偷我家的床单。”
娘端着碗的手僵直地停在了桌子的上空,随即开始剧烈哆嗦起来,嘴也不听使唤了。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是说我偷你家的床单?你看,我们刚回来,衣服还在桶里,都没动。”那两口子根本不信,甚至开始翻动起衣服,一边翻动,一边说,是不是藏起来了?那谁都看见了,是你指使你家闺女拿的。
海燕委屈地哭了起来,“俺没拿,俺娘也没拿。”一边用眼睛看着爷,她在寻求爷的保护。爷比较理智,他说,“不要紧,如果是俺家里拿的,我肯定会给你家的,可我了解我的老婆,她不是那样的人,别说是你家的床单,就是一百块钱放在哪里,我们都不会拿。”
娘开始委屈地哭了起来,海燕也在哭。奶奶迈着小步伐,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,说“海燕娘,别害怕,咱没拿就是没拿,走,咱去她家当面对质。”
奶奶是小脚,走山路实在是不太方便,爷没有让我奶奶去。是爷娘领着我和海燕去的,娘是一路小跑跑去邻村的,那家人家刚吃了饭。娘进门就拽起那个女的,“你说我偷了人家的床单?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,造谣,栽赃嫁祸,我看就是你偷的”。
先是彼此间争吵,那个女的骂的太难听,理直气壮的样子,让人觉得偷床单的人不是她,而真是我的娘。
娘没有骂,只是紧紧拽着那个女人的衣服,拽着她,开始在她家里翻找着。我第一次看见瘦瘦弱弱的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。
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,是那个女的偷了床单,然后嫁祸到我娘身上。后来是在那个女的她家的猪圈里找到的那个床单。找到床单的时候,娘瘫软在地上好久。娘不会骂人,那天自始至终没见娘骂过一句。
后来,五叔知道这事了,非要去邻村那家人家讨要个说法,娘没让五叔和爷去。她说,算了吧,这事不要张扬了,她还要做人。我的娘啊,人家冤枉你,栽赃嫁祸于你,你却还想着她还要做人。
这就是我的娘,不足一米五的个子,瘦瘦弱弱而却又极度坚强,正直。
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娘就在我旁边,我问娘,当时你怎么不骂她打她?娘说,生活还要继续,她的生活也还要继续。原谅她就是放下愤怒和仇恨,就是放过自己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
张奎明,辛寨八亩地村人。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,大连市书法家协会准会员,大连金普新区书协会员,金石滩旅游度假区书法家协会理事。盆景玩家,奇石、民俗文化爱好者,师从李德盛老师学习研究红山文化。业余时间喜欢阅读,写作,在文字中感受生活,感悟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