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单上戳两个洞就能cos的幽灵娘,是怎么变成擦边热门的?
发布时间:2024-11-12 22:48 浏览量:14
怪物马戏团 | 文
注:你只能硬前20%。
最近写太多复杂东西了,所以今天我们聊点轻松的,我就随便一点,想到什么说什么了,美其名曰杂谈。
前段时间是万圣节,广州一个漫展的外场上,突然火了一个性感的幽灵娘,装扮者是网红“杏子夫人”。这套装扮因为太有性张力,立刻成了网络热点,一时间两批人夸的夸,骂的骂,一方点赞转发下载一条龙,一方痛骂其伤风败俗,手指敲手机敲得像凡尔登战役的重机枪,尽显互联网魅力时刻。
后来,这套造型成了爆火的时尚单品。国内各平台,都有人在模仿它,抖音和阿B已经被幽灵娘大军入侵了,因为它就像之前的毒液蜘蛛侠擦边战衣,什么都遮住,但又仿佛什么都露了,非常适合本地环境。
说它像毒液蜘蛛侠战服,不止是类比,有的幽灵娘头套,眼睛真就是蜘蛛侠。
毕竟,这套衣服做起来不算难,又适合展现身材。它一方面可以利用透光来展示曲线,一方面可以在里面塞十个帕瓦,不对,塞十个胸垫都没人看出。
再后来,这套衣服甚至开始出征海外,文化输出TikTok,让上面出现一堆同款。你现在去一些海外购物平台上搜索万圣节服装,会发现这套衣服甚至已经被打上了“2024年热款”的标签。
这个形象现在有海量同人,甚至有联名手办。
幽灵娘,其实早就是个万圣节擦边利器了,基本上每年都可以看到有人这么做,只是很少这般出圈。这基本上算个万圣节的保留节目,就像每年圣诞节,都会有人穿成圣诞老人的萌妹小助手,拍一些拆 礼 物小视频。
在国产手游里,也有幽灵娘角色,不过没那么出格,走的一般是可爱路线。比如我们今天要聊的《重返未来1999》里,就有这么一位神秘学家“吵闹鬼”,虽然说她叫吵闹鬼,但更像披着床单的波奇——
——1999,快点打钱啊,广告位最多只能再支撑3秒了!
因为没人打钱,所以广告被取消了。我们只好启动上下同时思考的能力,换个方向聊。
万圣节的幽灵娘,是小小的福利保留节目,有的性感有的俏皮,表面上看没什么深意。但如果你仔细思考的话,会发现“幽灵娘”这形象的来源,是真有点奇怪的,它背后有两个实际上很反常的东西。
第一个奇怪之处是:为什么人们会想到披着床单,在上面挖两个孔,就会像幽灵呢?仔细回想下,这形象是不是从没出现在文艺复兴前后或中世纪的画作中?可同时,它又肯定比《鬼马小精灵》要早。
第二个奇怪之处是:为什么偏偏是和幽灵娘绑定的万圣节,成了能和性感文化沾边的娱乐节?要知道,百年前的万圣节,氛围是和中元节、墨西哥亡灵节类似的严肃节日,为什么只有它变成这样了?真的只是因为娱乐至上的西方消费主义吗?那为何没多少人cos娘化的感恩节火鸡呢?烤火鸡的屁股里还塞苹果呢。
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两个问题背后,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。
首先不说废话,为什么幽灵娘身上披着床单?是因为最开始那不是床单,是裹尸布和白睡衣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,幽灵的形象都和白布无关,所以古典文学里的幽灵形象都是人形、骷髅,或附身在盔甲上,直至今天都很难在严肃的鬼魂里看到白布造型。
直到维多利亚时期,很多穷人下葬是没有棺材的,他们埋葬时有两种习俗:其一是,身上裹着白色的裹尸布,这和基督教里耶稣的下葬息息相关;其二是,穿着生前的睡衣下葬,通常是白色的。
在欧洲文化中,睡眠和死亡是非常接近的东西,所以假如你去凡尔赛宫这种欧洲宫殿,会看到里面国王的床很小很短。因为他们是坐着睡觉的,古代欧洲人认为,一旦平躺着睡觉,就可能在梦里死去。
这也是为何源于17世纪的著名西方睡前祷告词里有“If I die before I wake, pray the Lord my soul to take(如果我在睡梦中死去,祈祷主带走我的魂灵)”这句话,Metallica的《Enter Sandman》里就用了这段词。
所以现代大床的英文名叫“queen size bed”:只有皇后的床很大,因为那不止是用来睡觉的。
这个习俗导致了,死人裹白布,在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看来,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。然后一些当时的匪徒就利用这一点,穿着裹尸布,在墓地里打劫路人,骚扰妇女。
很多历史学家都记载了这段时期的奇妙轶事,去查查看,你会发现18到19世纪的伦敦,出了很多裹白布的混混被人群殴,乃至击毙的搞笑新闻。
这也是为何,在19世纪的小说中,你就可以看到披白布的幽灵形象出现了。
然后到了20世纪20年代,黑白喜剧片的时代来临,导演和演员开始嘲笑这种习俗。但他们要把其中的恐怖气息冲淡,让事情荒诞化,于是裹尸布和白睡衣,便变成了无厘头的床单。
当时很多电影都有这种内容,例如和卓别林齐名的喜剧巨匠巴斯特·基顿的《鬼屋》。
再后来,《史努比》《鬼马小精灵》和《史酷比》等儿童流行文化,也开始模仿这样的床单形象,就让它的影响力更大了。
可是,你会发现一个趋势:在刚才说的报道中,几乎所有装鬼的都是男性,而且源头是匪徒;然而现在,大部分床单鬼魂却是女性,为什么呢?
这就得说之前提到的第二个奇怪之处了:万圣节的演变。
万圣节为什么会娱乐化?这其实是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,因为万圣节最初,是非常严肃的,西方基督教,在万圣节儿童化的趋势中,曾数次批评这种风潮损害了节日的严肃气息。
它曾经真的很严肃,其实“索要糖果恶作剧”这个欢乐的习俗,源头就是为受洗的灵魂制作蛋糕。
万圣节恶作剧还有个版本叫“不给糖就闻我脚”,上面是@indiana souf做的动画短片。
其中一个原因就是:万圣节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万圣节。
很多西方节日的起源,都是数种“异教”节日的混合,比如感恩节和圣诞节。万圣节也是如此,它的起源是多方混合的,其中最大的来源,就是凯尔特的萨温节,这个节日在基督教传遍西方后,被纳入基督教日历,成为了万圣节。
圣诞节源于日耳曼人的狂猎节——没错,《巫师3》里的狂猎是同一个源头
这也是基督教一贯的文化侵占手段,虽然任何文明基本上都会做类似的事。很多基督教文化里的东西,源头都不是基督教本身,而是其他文明的某种东西被换皮了。
比如“星期日”,源头就是古罗马人对太阳崇拜的日子,所以它才叫做“SUN-day”。但基督教和犹太教,分别把它变成了礼拜日和安息日,并且给出了“创世从周日开始”“基督于周日复活”等理由。
真正的社会学理由只有一个:当你占领某种文化时,完全的创新,是很难迅速被认可的。所以最好的手段,就是改变某种已经根植于人们心中习俗的意义。
耐人寻味的是,如今的基督教,也开始被现代文化篡改意义。所以万圣节被娱乐化,源于基督教丧葬习俗的白布幽灵,也成了网络快餐文化中的性感符号——在这个梵蒂冈都要出二次元吉祥物吸引年轻人的时代,不得不说时间完成了某种黑色幽默的轮回。
凯尔特人的萨温节,是穿着动物头和兽皮过的,他们是试图驱赶世间的恶灵。我们今天的话题之所以是幽灵娘,而不是福瑞大party,就是因为节日的这层意义已经被抹去了。
但还有东西没被抹除,那就是萨温节更深的含义:人类对冬天的恐惧。
有些古文明里,是没有春和秋这个概念的,只有夏和冬。《冰与火之歌》的世界观就受此影响,所以其背景中最有存在感的是长夏和凛冬,故事则发生在季节交替处。冬天意味着严寒和食物的短缺,是每个《饥荒》新手都要过一遍的鬼门关。
万圣节,正发生在冬日和夏日(对于现代人:秋天)的交界处,所以你会发现,万圣节和我们的冬至基本是重合的。古凯尔特人认为,一年分为光明与黑暗两个季节,而黑暗的季节在11月1日降临(萨温节),这时间节点同时也是生与死的界限。所以其鬼魂相关的文化,本质上源头是冬日的降临。
这就是为什么万圣节相关的哥特作品,常会出现大雪飘飘的场景。雪,是万圣节和下北泽无法避开的文化符号。
可随着科技的发展,冬天早已不可怕了,不论严寒还是冬日导致的歉收,都不会影响到现代人的生活。所以从源头上来说,万圣节是个已经被祛魅的节日,这是它和中元节、亡灵节的巨大不同。
失去了这层意义的万圣节,便转向了它的第二个内涵:万圣节,还是个爱情节日。
万圣节是约会黄金日,熟悉西方流行文化的人一定知道这个。没有哥特角色能逃过万圣节的魅惑,杰克南瓜和星期三也得在万圣节陷入爱河,它就是爱伦坡读者们的情人节。
因为原本,万圣节就有浓郁的爱情色彩,它的一个凯尔特传统习俗,就是女孩在这一天,占卜自己未来的爱人是什么样。这导致万圣节自古就有浓郁的女性气质,而且有种奔放的、两性相关的氛围。所以你才会看到大量万圣节女巫的传说:她们为女孩熬制媚药、集体在月光下裸身跳舞。
《女巫》
失去了其中一层含义的万圣节,重心越来越向另一边偏。于是它变成了爱情、童真相关的节日——所有的万圣节经典形象,都开始变得儿童化、或女性化、恋爱化,于是,那些在墓地里裹白布打劫的维多利亚土匪,终会变成1999里的经典床单萌妹,然后是短视频里的福利发送人。
在现代社会学里,有个现象是,年轻人似乎愈发抗拒成长,全世界年轻人都在遗失变成成年人的分界线,这也导致了成年人对万圣节的参与度提升。在2005年,美国万圣节的成年人参与率还是50%,到2012年,已经成了70%。
近代年轻人对万圣节的参与,使得其氛围从20世纪末的儿童节,变得愈发成人化,二十年前,你还会看到许多抱怨成年人从孩子手中夺走万圣节的新闻。
在上世纪80年代,同性恋群体又决定在万圣节进行欢庆游行,这决定很快就被广大异性恋吸纳,让游行成了成年异性情侣大狂欢,使得更多爱情元素植入。所以十年前,有外媒表示万圣节幽灵服装幼稚且廉价,结果接到了一堆投诉电话,投诉者都是成年人,他们说这衣服明明很性感,因为床单下有种朦胧感,而且它是——床单。
万圣节花车……多少算吧
那这幽灵娘背后,还有更多吗?
没准还真有,你有没有觉得,这幽灵娘的头部造型,很像婚纱的盖头?
中国人应该都知道,婚纱的红盖头有种魅力,除非它出现在中式恐惧中。关于中国新娘为什么需要盖头,我们有各种神话与习俗解释——然而,它们不一定是对的。
因为假如你研究一下,就会发现,全世界,从犹太到基督教到罗马,一直到东南亚和中国、日本,都有结婚时,把新娘头遮住的习俗。每个民族,对这个习俗都有不同解释:代表谦逊、纯洁、为了击退恶魔……很多理由互相矛盾。
当你发现,跨越数千年,几十个截然不同的文化中,都出现了类似的习俗时,就该感觉不对劲了。这背后很可能有更深的内核,将“盖住头”这个动作/服饰,和婚姻、爱情结合到了一起。
所以有没有可能,这些幽灵娘背后,也有这种习俗的影响呢?也许不论这种习俗出现的原因是什么,都让我们潜意识里,把穿着这种服装的异性,和妻子、心上人的形象重叠到了一起?
当然,扯远了,这些只是我在瞎聊而已,不是什么正经研究。不过既然你已经看到这里了,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本正经的研究书,它就是1890年出版,号称“人类学奠基级神作”的《金枝》。
这是本很奇怪的书:作者最初只是想研究一个偏门地区的古老习俗:那里的神庙祭司被称为“森林之王”,然而任何一个逃跑的奴隶,只要能摘取他日夜守护的一棵树上的一节树枝,就有资格与他决斗,如果杀死他,则可取而代之。
可他越研究下去,越觉得这个习俗的惯常解释中疑点重重。于是为了寻找真正的答案,他研究了这世界上所有被称为“巫术”的现象,甚至包括中国的赶尸和寿衣,最后,发现它们中有某种超越文化隔阂的神秘共性,并最终在这共性中,为他最初研究的那个习俗,提供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解答。
在让人毛骨悚然的电影《现代启示录》结尾,镜头拍摄的那本书,就是《金枝》。
《现代启示录》是《教父》导演的代表作,启发自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对刚果的剥削,但背景换到了越战,我们其实聊过这段历史。电影中,有个很出名的探头出水镜头,被无数后世作品致敬,其中就包括《死亡搁浅》。
你看,世间万物,只要与人,与文化和习俗有关,那就一定不会真的肤浅、简单。
所以,你如果对这些性感的幽灵娘感兴趣,那我觉得你也可以去试着看看,呃,《金枝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