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差回到家,妻子新换的床单有烟味,我打开行车记录仪明白了一切

发布时间:2025-12-28 22:14  浏览量:2

出差回到家,妻子新换的床单有烟味,直到我打开行车记录仪明白了一切【完结】

“管他呢。”

车载音响里,这三个字轻飘飘地钻出来。

紧接着,是殷雪晴的笑声。那种笑,不是我在家里听惯的温婉浅笑,而是一种带着倒钩的、肆无忌惮的媚笑。它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顺着耳膜爬进去,一口咬在我的神经末梢上。

我按下了暂停键。

世界瞬间死寂。

十二月的合肥,湿冷入骨。地下车库就像个巨大的水泥冰柜,寒气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上窜。车窗外的感应灯早就灭了,只有远处不知哪个通风口,传来此起彼伏的低频嗡鸣,像极了谁在垂死挣扎时的喘息。

手机屏幕惨白的光,把我的脸映得像个水鬼。

画面定格在一帧极为暧昧的角度。殷雪晴侧着脸,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眼睫低垂,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。那神情,像极了一只正欲扑火的飞蛾,透着一股让我作呕的动情。

啪。

我猛地扣上手机屏幕,黑暗瞬间回笼,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
只有我那粗重得不像话的呼吸声,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。

电梯数字从负二层跳动到十七层,耗时二十八秒。

这二十八秒里,我像个精密的仪器,在心里默默读秒,强迫自己把那股想杀人的冲动压回心底最深处。

钥匙插进锁孔,冰冷的金属摩擦声。还没等我转动,屋内就传来了熟悉的、温馨的碗碟碰撞声。

门开了。

“回来啦?”

殷雪晴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。她系着那条印着卡通白猫的围裙,那是去年情人节我送她的礼物。此刻,那只蠢萌的白猫脸上,溅了几滴鲜红的番茄酱,像极了刚干完坏事没擦干净的血迹。

她手里还握着锅铲,笑得眉眼弯弯,一副贤妻良母的完美模具。

“小川学校临时加了个奥数班,老师发微信说要六点才能接呢。”

谎言。

不仅流畅,而且自然。

我没接话,径直走到鞋柜边,手里的公文包被我重重砸在玄关柜上。
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
殷雪晴脸上的笑容,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,像是一张没贴好的面膜,翘了边。

“今天,我去接。”

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像一口枯井,波澜不惊,却深不见底。

殷雪晴明显愣住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“当啷——”

她手里的锅铲滑脱,砸在大理石流理台上,那声脆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裂痕。

“……好。”过了两秒,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
我换上拖鞋,看都没看她一眼,径直走向书房,反手将门锁死。

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落锁,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被隔绝在外。安徽卫视正在播那一档万年不变的家庭伦理剧,女主角撕心裂肺的哭喊透过门板隐约传来,听着既荒诞,又讽刺。

我从口袋里摸出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,推进读卡器。

文件夹里,最新的视频文件创建于昨晚九点四十七分。

总时长:一小时十二分。

我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凉,拖动进度条,精准地悬停在三十三分处。

“雪晴……”

一个男人的声音,混杂着粗重的喘息,像黏腻的鼻涕虫一样爬过音响,“你老公……今天又加班?”

“管他呢。”

还是那句话。

只是这一次,我听清了后面紧跟着的那一阵笑声,压抑、放纵,又带着一种偷情的快感。

我面无表情地截取了三段最不堪入耳的音频,保存,备份。

打开微信,通讯录里那个叫“柯星剑”的头像正静静地躺在那里。照片是在健身房对着镜子拍的,肌肉充血贲张,透着一股廉价的荷尔蒙气息,油腻得让人反胃。

他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动态发自两小时前。

“感谢某人亲自投喂的爱心便当 [爱心]”

配图是一角保温饭盒,而画面的边缘,露出了半片做了美甲的指甲盖。酒红色,上面镶着碎钻。

那是昨天下午,殷雪晴特意去楼下美甲店做的新款。

“咚咚。”

书房门被敲响,力道很轻,透着试探。

“吃饭了。”殷雪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闷闷的,像是蒙了一层雾。

餐桌上,正中央摆着一盘色泽红亮的红烧排骨,油光在灯下闪烁,香气扑鼻。

我的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。

我记得很清楚,柯星剑曾在朋友圈发过,他最爱吃的,就是红烧排骨。

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”殷雪晴夹了一筷子姜丝,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碗里,眼神在我脸上梭巡,“是不是快感冒了?最近流感挺严重的。”

我沉默地吞咽着白饭,如同咀嚼着蜡块。扒完最后一粒米,我放下碗筷,抬起头,直视她的眼睛。

“我明天要出差。”

殷雪晴夹菜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。

“去几天?”

“看情况。”

我的目光像两道X光,死死锁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。

那里,光秃秃的。

那枚我花了三个月工资定制的婚戒,消失了。只在指根处,留下一圈淡淡的、苍白的压痕,像是一道刚拆了线的伤疤。

“可能……一个礼拜吧。”

客厅的电视还在响,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主角正在歇斯底里地砸东西,乒乒乓乓的音效衬得屋里死一般寂静。

殷雪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猛地站起身,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我去收下阳台的衣服。”

阳台上的洗衣机极其配合地发出了“轰隆隆”的脱水声,掩盖了她慌乱的脚步。

我拿起她随手扣在餐桌上的手机。

解锁。

密码没变,还是儿子的生日。

手指划过屏幕,点开淘宝。在“已完成订单”的最顶端,赫然躺着两张《铃芽之旅》的电影票。

购买时间:上周三下午。

那天,殷雪晴跟我报备的行程是:带小川去看牙医。

浴室里的水声,哗啦啦地响了很久,直到深夜才停。

我躺在床上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。那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缝,像一条蜿蜒的蜈蚣,正一点点地往我心里爬,啃噬着我仅存的理智。

殷雪晴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钻进被窝。她背对着我,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虾米。

“睡吧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温柔和疲惫。

“啪。”

我伸手,按开了床头灯。

昏黄的光线瞬间刺破了这层虚伪的宁静,像一把手术刀切开了脓包。

“柯星剑是谁?”

这个问题,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巨石。

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猛地一颤。

殷雪晴缓缓转过身。在灯光下,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刚出厂的A4纸,毫无血色。

“……公司新来的一个实习生。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蝇,飘忽不定。

“跟实习生上床,感觉怎么样?”

我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,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,按下了播放键。

那段被我截取下来的、最污秽不堪的呻吟和喘息,瞬间在安静的卧室里炸响。每一个音节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扇在我们十年的婚姻脸上。

“啊——!”

殷雪晴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猫,发疯一般扑过来抢夺手机。

被子从她身上滑落,真丝睡衣的领口歪到一边。锁骨下方,赫然露出一块刺眼的、紫红色的吻痕,像一枚耻辱的勋章。

她的指甲狠狠掐进我的手腕,皮肉生疼。
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!文曜,你听我解释!”她尖叫着,声音里透着绝望的破音。

我一把甩开她的手,力气大得让她整个人失控地撞回床垫上。

“那是哪样?”

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殷雪晴浑身都在发抖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颗颗砸在深灰色的床单上,迅速晕开一团团深色的水渍。

“就……就这一次……真的……我发誓……”

“那上周三的电影票呢?”

我点开相册,将那张订单截图猛地怼到她眼前,屏幕的光几乎刺痛她的眼睛。

“这个,也是误会?也是刚巧碰上的?”

殷雪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,彻底瘫坐在床上。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,只剩下嘴角在无声地抽动,像一条缺氧的鱼。

“我错了……老公,我错了……”

我掀开被子,站起身,穿上拖鞋。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冷静,冷静得连我自己都害怕。

“明天,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发给你。”

“不行!”

这两个字像是触动了她某种生存本能。殷雪晴像抓救命稻草一样,从背后死死抱住我的腰,膝盖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磕在地板上,听着都疼。

“小川马上就要中考了!我妈……我妈心脏不好,她受不了这个刺激!”

我低下头,看着那双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手,现在只觉得脏。

我一根、一根地,用力掰开她的手指。

“你跟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小川要中考?怎么没想过你妈心脏不好?”

殷雪晴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脸上的粉底被泪水冲刷出一道道沟壑,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暴露无遗,显得狰狞又可悲。

“我马上就跟他断了!我现在就删了他!我发誓!”

我拉开衣柜,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枕头和一床备用被子。

“明天,我送小川上学。”

次卧的门,“咔哒”一声,再次落了锁。

殷雪晴的哭声被隔绝在墙壁的另一头,隐隐约约,像极了那个死在陷阱里的野兽,绝望而微弱。

凌晨三点。

我是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惊醒的。

那是冰箱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,紧接着,是玻璃杯轻碰桌面的脆响。

我赤着脚,像个幽灵一样,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。

阳台的推拉门没有关严,留了一条缝。殷雪晴正蹲在外面打电话,背影瑟缩。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,照着她赤裸的、冻得发青的脚踝。

“他发现了……”

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颤抖,像是在说梦话,“……怎么办啊……我怕他真的要离……”

我站在阴影里,喉咙发痒,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。

电话瞬间被掐断。

殷雪晴浑身一激灵,手一抖,手机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冰冷的瓷砖上。

“我……我口渴。”她慌乱地蹲下身捡起手机,胡乱塞进睡衣口袋里。因为口袋太浅,一把车钥匙露出了半截。

我一言不发,转身走回次卧。

身后,传来她急促得像是濒死一样的呼吸声。

清晨,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天色阴沉得像要塌下来。

我拉开次卧的门,正好看见殷雪晴和衣躺在主卧的床上,似乎是累极了才睡过去。眼妆全花了,在眼下晕开两团难看的熊猫眼。

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,屏幕忽然亮了一下。

一条锁屏通知,像个幽灵一样弹了出来。

“宝宝别怕,一切有我来处理。——柯”

呵。

处理?

我面无表情地替她轻轻关上了房门。

路过厨房时,我瞥了一眼垃圾桶。那张《铃芽之旅》的电影票根,已经被人撕得粉碎。但最上面的一片残骸上,依然能隐约看见“13:20,7排5座”的字样,像是在嘲笑谁的欲盖弥彰。

七点整,小川的闹钟准时响起。

我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,能隐约听到儿子房间里传来打打杀杀的游戏音效。

“爸?”

施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从房间里走出来,睡眼惺忪,“我妈呢?”

“睡着了。”

我把刚煎好的荷包蛋推到他面前,蛋黄还是溏心的,但他看都没看一眼。

“今天下雨,我送你。”

施川撇了撇嘴,把手机揣进兜里,没说话,只回了两个字:“随便。”

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机械地摆动,一下一下,划开扇形的轨迹,发出单调的刮擦声。

施川戴着耳机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,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里。直到车子拐上长江中路,堵在车流里动弹不得,他才冷不丁地开口。

“你们又吵架了?”

红灯亮起,刺眼的红光映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。

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的眼睛。那双眼睛,像极了年轻时的殷雪晴,清澈,却又带着一丝天生的、令人心寒的凉薄。

“没有。”

“哦。”施川低下头,继续玩他的游戏,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,“那要是离婚,记得给我分套房。”

“刺啦——”

我下意识地一脚急刹,车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一声尖叫,ABS防抱死系统弹脚的感觉格外清晰。后面的出租车司机探出头,疯狂地按着喇叭咒骂。

“谁跟你说要离婚的?”我转过头,死死盯着他。

“猜的呗。”

施川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,连头都没抬,“我们班王浩他爸妈离的时候,就这样。家里气氛怪怪的,又不说话,又不睡一起。”

四十五中的校门口,撑满了五颜六色的雨伞,像一朵朵盛开的毒蘑菇。

施川推门下车,临走前,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:

“晚上我去我奶奶家了啊。”

我看着那个蓝色的校服背影,很快就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和人群里。

仪表盘上,油量警示灯突兀地亮起,一闪一闪,像是在倒计时。

我把车开进了最近的加油站。

95号汽油通过油枪,源源不断地注入油箱。我机械地擦掉车窗内侧的雾气,正好看到手机屏幕亮起。

是殷雪晴发来的微信。

只有简短的四个字:“我们谈谈。”

我直接按灭了屏幕。

加油站便利店的破音响里,正在放那首烂大街的《体面》。女歌手沙哑的嗓音唱着:“分手应该体面,谁都不要说抱歉。”

真他妈应景。

回家的路,堵了整整二十分钟。

客厅里,殷雪晴正襟危坐。她卸了妆,素面朝天,脸色蜡黄。那枚消失了一整天的婚戒,此刻又重新戴回了她的无名指上,显得格外刺眼。

“我请了假。”她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,声音沙哑,“柯星剑他……他只是……”

我没有接那杯茶,任由热气在空气中消散。

“睡了几次?”

我开门见山,不留余地。

殷雪晴的脸瞬间没了血色,连嘴唇都白了。她烦躁地绞着自己的手指,指甲把手背都掐出了红痕。

“……三……三次。”

“做措施了吗?”

我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冰冷、精准,直剖病灶。

殷雪晴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惨白,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。

“都……都做了……”

我掏出手机,点开计算器。当着她的面,不紧不慢地按着数字,每一个按键音都清晰可闻。

“按合肥现在的均价,这套房子市值大概两百八十万。还有车位,加上家里的理财。婚后财产,你打算怎么分?”

“哐当!”

殷雪晴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。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,在浅色的羊毛地毯上迅速蔓延,绘出一幅丑陋的地图。

“我不想离……”
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
我点开相册,将那张她和柯星剑的亲密合照放大,怼到她面前,“三个人,一起过?你可以接受,我不行。”

“噗通”一声。

殷雪晴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,膝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。她扑到我腿边,眼泪瞬间浸湿了我的西裤裤脚,温热,却让我觉得寒冷。

“文曜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求求你……看在小川的份上……”

我伸出手,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。

我的目光冷得像冰,审视着这张我曾经爱了十年的脸。

“殷雪晴,你三十五了,不是十五岁。成年人做错了事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
“叮咚——”

门铃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。

殷雪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,胡乱地擦着脸,把残留的泪痕抹得一塌糊涂。

门外是个快递员,手里捧着一个橙色的纸盒,标志性的Logo十分扎眼。

寄件人那一栏,只印了一个孤零零的字母:K。

我面无表情地接过盒子,当着她的面拆开。

里面是一条崭新的爱马仕丝巾,花色艳俗。发票就塞在旁边,金额:5880。

“是……是他非要送的,我没要……我本来打算退回去的……”殷雪晴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,充满了无力的辩解。

我拿起那条丝巾,看都没看一眼,直接转身,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,把它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。

“今晚我住酒店。”

“不行!”殷雪晴像疯了一样,死死抓住我的皮带,“我妈下午要过来!你走了我怎么交代?”

我冷笑了一声,语气里全是嘲讽。

“正好,让她也见识见识,她引以为傲的好女婿,是怎么被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戴绿帽子的。”

她口袋里的手机又亮了。

锁屏壁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张新的合照。背景是一家日料店,昏黄的灯光下,她和柯星剑头挨着头,笑得无比甜蜜,那是热恋中人才有的眼神。

拍摄日期:上周日。

那天,她说她要去公司加班做报表。

我拎起刚放下的公文包,大步朝门口走去。

“要么,你现在打电话告诉你妈真相。要么,我来帮你说。”

电梯门缓缓关闭。

最后一秒,我听见殷雪晴在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像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。声控灯应声而灭,黑暗无情地吞噬了一切。

酒店前台的电话打来时,我刚洗完澡,浑身乏力。

“施先生,楼下大堂有位殷女士,说是您的太太,想要见您。”

“不见。”

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合肥政务区鳞次栉比的高楼,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着一片惨淡的白光,像一座钢铁森林。

手机里躺着十七个未接来电,和三十多条未读微信。最新的一条,是小川班主任发来的月考成绩单。

语文82,数学75,英语91。

一塌糊涂。

电梯的镜面里,映出我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,显得憔悴又狼狈。

殷雪晴就坐在大堂的沙发上,手里攥着一杯早就冷掉的星巴克。眼线哭花了,晕开的样子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。

“妈去接小川了。”

她看见我,挣扎着站起来,结果没站稳,手里的咖啡也洒了。棕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迅速洇开,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。

“我们……我们回家好不好?”

我像是没看见她一样,径直绕开她,朝酒店的自助餐厅走去。

“就在这说。”

餐厅里人不多,只有零星几个商务客在用餐。

殷雪晴跟了进来,默默地取了个餐盘,夹了一片西瓜,用刀叉翻来覆去地切成小块,却一口也没吃。

“我……我把工作辞了。”她终于开口,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
我喝了一口冰豆浆,胃里一阵抽搐般的痉挛。

“柯星剑呢?他也辞了?”

餐刀在白色的瓷盘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,像指甲刮过黑板。

殷雪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指节泛白。

“他……他就是个实习生而已……你为什么要针对他?”

“二十五岁的实习生?”

我放下杯子,点开手机相册,将一张截图毫不留情地推到她面前。

那是周律师托关系查到的,柯星剑的社保缴纳记录。

“入职三年,高级销售经理。这就是你嘴里的实习生?”

“叮零当啷——”

殷雪晴手里的叉子掉在了地上。

她弯腰去捡,一头长发垂下来,遮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。

“你调查他?”再抬起头时,她眼里已经没了泪水,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恨意,“你居然调查他?”

“为了准备离婚诉讼的材料,知己知彼。”我语气平淡。

“我不离!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引得邻桌一个正在喝粥的老太太频频侧目。

“你以前说过的,不管发生什么事,你都不会放弃这个家……你说过的!”

我懒得跟她废话,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早就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,推到她面前。

“签了字,自己联系周律师。”

殷雪晴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那几张A4纸里,留下一道道半月形的印痕。

“房子……房子给你,存款归我?”她看着上面的条款,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,“施文曜,你好狠的心。”

“存款里,去年三月转给你妈账户里的二十八万,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,那是我的婚前积蓄。”

我点开手机银行的转账记录,展示给她看,“这笔钱,我有记录。你要是不服,我们可以法庭上见。”

殷雪晴的脸彻底白了。

她颤抖着嘴唇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猛地伸手,死死抓住我的手腕,指甲几乎陷进肉里。

“是他勾引我的!那次公司团建,我喝多了……我真的喝多了……我不知道怎么就……”

我用力,将她的手,一根一根掰开。

“那第二次呢?第三次呢?也是喝多了?”

“先生,太太,”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,礼貌而警惕地问道,“请问,需要帮助吗?”

殷雪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

她慌忙擦掉眼泪,脸上的粉底被搓得斑驳不堪,连半边假睫毛都掉了下来,挂在眼角,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
“没……没事,我先生他……他心脏有点不舒服。”

我站起身,径直走向收银台结账。

殷雪晴追到餐厅门口的旋转门时,脚下的高跟鞋一崴,整个人差点摔倒。她顾不上疼痛,瘸着腿,一把抓住我西装的下摆。

“文曜,给我一个礼拜……就一个礼拜,好不好……”

我拦下一辆出租车,拉开车门,回过头,最后看了她一眼。

“去找你的小男友吧。他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,还要还房贷,正好需要一个三十五岁的‘姐姐’养着。”

车门关上。

后视镜里,殷雪晴的身影越来越小,像风中一片枯叶,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。

开车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,自来熟地搭话道:“跟媳妇吵架啦?嗨,小夫妻嘛,床头吵架床尾和,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
我闭上眼,靠在椅背上,没有回答。

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一下。

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,弹了出来。

点开,是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。殷雪晴和柯星剑,赤身裸体地纠缠在酒店的床上,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,笑得张扬又恶心。

照片的拍摄日期,就是昨天下午。

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保存键。

紧接着,周律师的微信也发了过来。

“施先生,抚养权的事,问题不大。但法庭主要还是看孩子的个人意愿,最好能让他本人签一份意愿书。”

华润万象城里,人潮熙攘,热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。

我走进苹果专卖店,买了一支最新款的录音笔。测试功能的时候,无意间听到旁边的导购,正在热情地跟一对小情侣推荐七夕的刻字服务。

“先生,请问您需要刻字吗?很有纪念意义的。”

我摇了摇头。

柜台光洁的玻璃表面,映出我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,眼神里透着股死气。

下午四点,岳母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。

我盯着那个闪烁的名字,足足看了十几秒,才划开接听键。

“小川在我这儿。”岳母的声音听起来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,“你们大人的事,不要牵扯到孩子!小川今天一句话都不说,饭也不吃!”

我走到商场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里,点燃了一根烟。尼古丁的味道冲进肺里,带来一丝久违的镇定。

“妈,雪晴她,都跟您说了些什么?”

“你还有脸问我?你都快半年没回过家了!天天忙忙忙,雪晴为了这个家,天天以泪洗面,你关心过她吗……”岳母的声音陡然拔高,背景音里,还能听到小川打游戏时大呼小叫的吵嚷声,听着格外讽刺。

我默默地,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。

“那她跟您说,她出轨的事了吗?”

电话那头,瞬间安静了。

死一样的寂静。

连呼吸声似乎都停止了。

几秒钟后,岳母干咳了一声,语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,声音明显底气不足。

“……男人嘛,还是要以事业为重。有些小事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……”

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安全出口指示灯幽绿色的光打在我脸上,看起来像个索命的恶鬼。

手机屏幕上,是刚收到的一封邮件。

柯星剑的开房记录。

最近的一次,就在今天早上九点。

酒店:天鹅湖希尔顿。

就在她跟我哭诉完不想离婚之后。

我将定位截图,直接发给了殷雪晴。

对方的对话框里,一直显示着“正在输入中”,那几个字闪烁了足足三分钟。

最后,发来一条语音。

背景音很嘈杂,有汽车急促的鸣笛声。

“我在医院……我妈……我妈高血压犯了……我现在走不开……”

呵。

我没回复,又发了张照片过去。

是柯星剑早上走进酒店大堂时,被监控拍下的画面。那一头油腻的黄毛,化成灰我都认得。

这一次,“正在输入中”闪烁了更久。

久到我手里的烟都燃尽了,烫到了手指。

最后,只发来六个字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
“今晚,彻底了断。”

看着小川的背影消失在自动感应门外,我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也随之敛去。急诊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,消毒水味混合着汗臭味,令人作呕。

岳母还在那喋喋不休,手背上的血蜿蜒流下,滴在地板上,触目惊心。

“你怎么不说话?哑巴了?我告诉你施文曜,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,别想走出这个门!”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指着我的鼻子,唾沫星子乱飞。

我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刚买的录音笔,又拿出手机,调出一段视频。

“妈,您想听明白话,那咱们就听听这个。”

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播放那段不堪入耳的床戏,那是留给法官的。我播放的是昨天下午,殷雪晴躲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那段录音。经过降噪处理,声音清晰得像是在耳边低语。

“……他发现了……怎么办啊……我不想离婚,但我离不开你……那个老太婆那里还有我转过去的二十八万,实在不行我们就……”

嘈杂的急诊大厅仿佛在我这一方寸之地按下了静音键。

岳母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,瞬间褪去了血色,变得灰败如土。她浑浊的眼珠子瞪得老大,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手机,嘴唇哆嗦着,像风中残烛。

“这……这是雪晴的声音?”她不可置信地问,声音抖得像筛糠,“什么叫……老太婆那里……还有二十八万?”

我收起手机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。

“您以为那是她孝敬您的养老钱?那可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。现在,那是她准备卷铺盖跟野男人跑路的启动资金。”

我逼近一步,压低声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。

“妈,您引以为傲的女儿,不仅给您女婿戴了绿帽子,还算计着您的棺材本去养小白脸。您说,这要是传到亲戚耳朵里,您这老脸,往哪儿搁?”

“你……你胡说!雪晴她……她是被骗的!”岳母还在嘴硬,但身体已经摇摇欲坠,那是信仰崩塌的前兆。

“被骗?”我冷笑一声,“就在刚才,她发微信跟我说今晚彻底了断。您猜她在哪里了断?天鹅湖希尔顿,8028房。那个男人叫柯星剑,欠了网贷六十多万,正等着您的好女儿拿那二十八万去填窟窿呢。”

“噗——”

岳母一口气没上来,双眼一翻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
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。医生护士冲了过来。

我冷漠地退后两步,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,拿手机拨通了殷雪晴的电话。

没人接。

意料之中。

我转身走出急诊大厅。雨停了,空气湿冷入骨。

车里,小川正戴着耳机,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。看见我拉开车门,他摘下耳机,眼神有些闪躲。

“外婆呢?”

“医生在抢救。”我系上安全带,发动车子,“血压太高,晕过去了。”

小川“哦”了一声,重新戴上耳机,低头看手机屏幕。那一刻,我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冷漠的侧脸,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凉。这就是殷雪晴教育出来的孩子,冷血,自私,像极了她。

但我不能不管他。

“别玩了。”我一把扯下他的耳机。

“干嘛啊!”施川暴躁地吼起来,“正团战呢!”

“我带你去看场戏。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语气不容置疑,“关于你妈,关于那个所谓的‘实习生’,还有你未来的学费。”

施川愣住了,被我眼里的寒意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
车子像一头黑色的猎豹,汇入合肥晚高峰的车流。

如果说之前的我还在隐忍,那么现在的我,就是一把出鞘的刀。

真正的复仇,从来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,而是釜底抽薪的毁灭。

希尔顿酒店的地下停车场,豪车云集。

我把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看了一眼时间:晚上七点半。

根据私家侦探——也就是我那个做刑侦退下来的老同学发来的消息,那个叫柯星剑的男人,半小时前叫了客房服务,点了一瓶红酒,两份牛排。

这就是所谓的“彻底了断”?

我带着施川走进电梯。他显得有些局促,一直低着头抠着校服拉链。

“爸,我们来这干嘛?抓……抓奸吗?”青春期的孩子,什么都懂,只是平时装作不在乎。

“不全是。”我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动,“是让你看清现实。”

8楼到了。

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。我走到8028房门前,没有敲门,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房卡。

这是柯星剑那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前女友卖给我的,只花了我两千块钱。那个女人在这个酒店当保洁领班,对柯星剑恨之入骨。

“滴——”

门锁轻响,绿灯亮起。

我推开门,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酸涩气息扑面而来。

屋内的光线昏暗暧昧。

“谁?!”

床上的两个人影猛地弹开。

殷雪晴惊慌失措地拉过被子遮住身体,而那个叫柯星剑的男人,则赤着上身,一脸惊怒地看着门口。

当殷雪晴看清站在门口的是我和施川时,她的脸瞬间扭曲了,那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羞耻交织的表情。

“文……文曜?小川?!”她尖叫起来,声音破了音,“别看!小川别看!出去!你们出去!”

施川站在我身后,脸色煞白,死死咬着嘴唇,身体在发抖。他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内衣,看见了他妈脖子上刺眼的吻痕,也看见了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正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打量着他。

“精彩。”柯星剑居然还有心思鼓掌,他慢悠悠地靠在床头,点了一支烟,“施先生是吧?来得正好,省得我再去解释了。”

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,只是伸手捂住了施川的眼睛,把他往门外推了推,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,并在里面反锁。

“小川,在门口等着,数到一百再进来。”

门锁落下的那一刻,室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。

我拉过一把椅子,就在床尾坐下,平静地看着这对野鸳鸯。

“这就是你的‘彻底了断’?”我指了指桌上只动了一半的牛排。

殷雪晴裹着被子瑟瑟发抖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:“文曜,你听我解释……是他!是他威胁我!他说如果不来,就把照片发到小川学校去……我真的是没办法……”

“啧啧啧。”柯星剑吐了个烟圈,一脸无赖相,“姐姐,话不能这么说。刚才在床上,你喊老公喊得可欢了。怎么?正牌老公来了,我就成强奸犯了?”

“你闭嘴!”殷雪晴抓起枕头砸向他。

我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,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,直接甩在柯星剑脸上。

“柯星剑,男,25岁,蚌埠人。大学肄业,因网络赌博欠下高利贷64万。目前在三家小贷公司有逾期记录。”

漫天飞舞的纸张像雪片一样落下。柯星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他捡起一张纸,看了一眼,脸色骤变。

“你查我?”他的眼神变得阴狠。

“我不止查你。”我身体前倾,目光如炬,“我还知道,你所谓的‘实习’,其实就是专门在社交软件上钓像殷雪晴这种有点钱、又空虚寂寞的中年妇女。这就是传说中的‘杀猪盘’吧?不过你这头猪杀得有点急,才三个月就想收网?”

殷雪晴呆住了。她僵硬地转过头,看着身边的男人:“他说的是真的?你……你是为了钱?”

柯星剑见底牌被揭穿,索性也不装了。他把烟头狠狠摁灭在床头柜上,露出一副流氓嘴脸。

“是又怎么样?老子凭本事吃饭!施总既然查得这么清楚,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这娘们儿给我转了五万,还差六十万。你替她还了,照片我就删了,从此井水不犯河水。否则……”

他晃了晃手机,满脸淫笑:“明天这视频就会出现在你公司的大群里,还有你儿子的班级群里。你也不想你儿子在学校抬不起头吧?”

我笑了。

是被他的愚蠢逗笑的。

“柯星剑,你是不是法盲?”我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,“敲诈勒索罪,数额巨大,起步就是十年。刚才我们的对话,我已经全程录音录像。”

我指了指胸口微型摄像头的红点。

“你以为我带儿子来是干什么的?是为了让他看清,他妈是为了什么样的人渣毁了这个家。至于你威胁我的那些东西……”

我走到窗边,一把拉开窗帘,指着楼下闪烁的警灯。

“我报警了。理由是卖淫嫖娼,还有……诈骗勒索。”

柯星剑猛地跳下床,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往门口冲。

“嘭!”

房门被大力踹开。

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冲了进来。

“不许动!抱头蹲下!”

柯星剑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刻,还在杀猪般地嚎叫:“是他陷害我!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!我是受害者!”

殷雪晴裹着被子缩在床角,头发凌乱,妆容尽毁,像个疯婆子一样看着被拷走的“真爱”。

门口,施川站在那里。

他没有数到一百。

他全程目睹了这一幕。看着他妈像个娼妓一样被警察盘问,看着那个曾经让他觉得“酷”的大哥哥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。

殷雪晴看见了儿子。

“小川……”她伸出手,想要去拉儿子,眼神里充满了祈求。

施川后退了一步。

那种眼神,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

那是嫌弃,是恶心,是彻彻底底的鄙夷。

“别碰我。”施川冷冷地说,声音稚嫩却决绝,“你让我觉得脏。”

殷雪晴如遭雷击,整个人瘫软在床上,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。

那一刻,我知道,这个家,彻底死了。

接下来的三个月,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
但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

殷雪晴因为涉嫌卖淫嫖娼被行政拘留了五天。这五天,成了我处理财产的最佳窗口期。

我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。

周律师不愧是业内的金牌律师。他不仅帮我申请了财产保全,还通过那段录音和柯星剑的供词,坐实了殷雪晴“婚内出轨”且“转移夫妻共同财产”的事实。

最精彩的是关于那二十八万。

岳母在医院醒来后,还没来得及撒泼,就被法院的传票堵住了嘴。

周律师主张这笔钱是殷雪晴在未经配偶同意下的非法赠与,且有转移财产的嫌疑,要求全额返还。

岳母在法庭上撒泼打滚,又是装晕又是哭诉,说自己身体不好,钱已经花了一部分看病。

但我拿出了一份更有力的证据——岳母名下一个理财账户的流水。那是她在收到二十八万后的第二天,一次性存入的。

“法官大人,被告母亲虽然患有高血压,但并未有大额医疗支出。相反,她将这笔钱用于购买高风险理财产品,这显然不符合‘赡养’的范畴。”周律师言辞犀利。

法庭最终采纳了我们的证据。

判决书下来的那天,是个阴天。

准予离婚。

房产归原告施文曜所有,需向被告支付房屋增值部分的一小部分折价款(因被告存在重大过错,多分财产比例为8:2)。

孩子抚养权归原告施文曜。

被告及其母需在一周内返还转移的二十八万元夫妻共同财产。

殷雪晴拿到判决书的时候,整个人瘦脱了相。她穿着一件旧大衣,那条爱马仕丝巾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“文曜……”她在法院门口拦住我,眼窝深陷,声音沙哑,“房子……能不能让我住一段时间?我妈她……她现在不让我进门了。”

真是讽刺。

那个口口声声为了女儿好的母亲,在得知钱要被追回,且女儿还要背负柯星剑敲诈案的连带赔偿责任时(柯星剑在里面咬死说是殷雪晴指使他敲诈我,虽然证据不足,但也够她喝一壶的),竟然第一时间换了门锁,把“丢人现眼”的女儿拒之门外。

“那是你妈,你自己去求她。”我拉开车门,没有丝毫停留。

“看在小川的份上!文曜!我求求你!我现在身无分文,工作也没了……”她跪在地上,拽着我的裤脚,引来路人侧目。

我低头看着这个曾经深爱了十年的女人。

曾经的她是那么骄傲,那么光鲜。如今,却像一条丧家之犬。

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”

我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,就像那天晚上她掰开我的尊严一样。

“小川就在车里,你想让他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吗?”

她触电般地缩回手,惊恐地看向贴着深色车膜的车窗。

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。

施川并没有看她,而是戴着耳机,目光直视前方,仿佛窗外跪着的只是一个陌生的乞丐。

车窗重新升起。

我上车,关门,绝尘而去。

后视镜里,殷雪晴瘫坐在法院门口的水泥地上,掩面痛哭。

但这一切,已经与我无关。

半年后。

某个周末的清晨,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。

房子重新装修过了。

曾经挂着结婚照的那面墙,现在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。那些殷雪晴喜欢的粉色抱枕、蕾丝窗帘,统统被换成了简洁的黑白灰。

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味。

“爸,好了没?我要迟到了!”

施川变了。

那场变故之后,他沉默了很久。游戏机被他自己锁进了柜子。期中考试,他的成绩从班级倒数冲到了中游。

虽然还不算顶尖,但他开始学着像个男人一样思考问题。

“急什么,还有四十分钟。”我端着早餐走出来。

餐桌上,不再有虚伪的关心,也不再有暗流涌动的试探。只有两个男人之间简单而直接的对话。

“这周不去奶奶家了?”我问。

“不去了。”施川喝了一大口牛奶,嘴角留下一圈白胡子,“奶奶每次都哭哭啼啼的,还想让我偷你钱给那个女人……烦。”

他口中的“那个女人”,是殷雪晴。

离婚后,殷雪晴彻底成了孤家寡人。岳母因为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,卖了老房子回了乡下老家,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跟女儿打。

殷雪晴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地下室里,听说在超市当收银员。她来学校找过几次施川,每次都被施川躲开了。

甚至有一次,施川回家后,默默地把自己存的压岁钱——大概有两千多块,放在了门卫那里,让人转交给她,并留了一句话:“别再来了。”

我知道,那不是绝情,是失望透顶后的自我保护。

“行,那今天带你去钓鱼。”我笑着说。

这时,门铃响了。

我打开门,是一个快递员。

“施先生,您的同城急送。”

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。

字迹我很熟悉,是殷雪晴的。笔迹有些潦草,纸上有褶皱,像是被眼泪晕开过。

“文曜,这是我这几个月攒的钱,只有三千块。我知道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,但我想给小川买双球鞋……密码是小川的生日。对不起。”

我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,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。

迟来的深情,比草都轻贱。

但我还是把卡放在了桌上。

“你妈寄来的,说是给你买鞋。”

施川看都没看那张卡一眼,背起书包往门口走。

“扔了吧。我现在的鞋挺好。”

他在玄关换好鞋,手搭在门把手上,突然停住了。

背对着我,那个少年的背影似乎在那一瞬间宽厚了许多。

“爸。”

“嗯?”

“以后……咱们爷俩好好过。”

门关上了。

阳光依旧明媚,照得人心头暖洋洋的。

我走到阳台,将那张银行卡随手扔进了角落的杂物盒里——那里已经躺着好几张废弃的卡片了。

楼下,施川那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影跑出单元门,汇入朝气蓬勃的人群中。

我点燃一根烟,深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缓缓吐出。

烟雾缭绕中,我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是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。

头像是一张清新的风景照,备注写着:“施先生你好,我是小川的英语补习老师,关于他最近的进步,想和您聊聊。”

我掐灭了烟头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

过去的烂泥潭,终于被甩在了身后。

生活,还要继续。

而且,会比以前更好。

【全文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