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23日 星期五 阴

工位隔断上悬挂的枫叶标本开始卷边了，如同我藏在电脑加密文件夹里的那些偷拍照。顾言今天穿了件燕麦色高领毛衣，领口蹭着下巴的细小绒毛，让我想起上周帮他撕后颈膏药时，指尖触到的那粒朱砂痣。

茶水间新换了栀子香型的洗手液。我冲第三遍泡沫时，他从身后伸手按压泵头，毛衣袖口扫过我湿淋淋的手腕。烘干机的轰鸣声里，我听见他哼着《千禧》的调子，吐字带着南方人特有的黏糯尾音。

两周前部门去温泉团建，他裹着浴巾在更衣室门口堵住我。"衍哥的泳裤颜色好保守。"热气蒸得他眼尾发红，锁骨还挂着水珠。我慌乱间打翻储物柜里的薄荷糖罐，玻璃珠滚了满地，他蹲下去捡时浴袍带子散开一截，露出腰间那道淡粉色疤痕——据说是小时候骑机车摔的。

昨天加班到十点半，整层楼只剩我们头顶两盏灯对望。他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我办公室，说渲染动画总卡在97%。冷白屏幕光里，他蜷在沙发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蜷成一只疲倦的幼兽。我偷看他睫毛在鼻梁投下的阴影，直到发现他其实在透过玻璃反光与我对视。

今早电梯故障，我们在七楼与八楼之间悬停十分钟。他背靠镜面哼《水星记》，呼吸喷在金属壁上凝成小片白雾。"衍哥知道吗？"他突然转身，鼻尖几乎蹭到我围巾流苏，"水星最近距离地球的时候，会产生潮汐锁定现象。"应急灯的红光落在他瞳孔里，像火星溅进深潭。

午休时行政部送来万圣节南瓜，他挑了个最小的刻笑脸。刀尖划过橙红色表皮时，我瞥见他虎口处结痂的伤口，是前天帮我挡会议室突然倾倒的展架时划破的。南瓜灯被他摆在两台电脑之间，此刻正在黑暗中朝我眨眼，肚膛里跳动的电子烛火将我们的影子叠在墙上。

我第一千次点开与他的微信对话框。他三分钟前分享的歌是《克卜勒》，歌词里唱着"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"。打印机突然开始工作，吐出的A3图纸上是他负责的展馆立面图，钢结构间隙里藏着用铅笔写的"Yan"，像一串隐秘的星轨。

楼下的桂花终于落尽了。他趴在午睡枕上，后脑勺翘起一绺不听话的头发，随呼吸轻轻颤动。我拆开他塞在我抽屉里的暖手宝，充电线上还缠着便利店收银条——19:47分购买的，正是我昨晚胃疼皱眉的时间。

玻璃幕墙外飘起今年第一粒雪，落在他的咖啡杯沿。